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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-10-14 09:31?出處 中國青年報
7月中旬,被判緩刑的許林芳回到了這間土屋,繼續和周德軍的父親和兄弟做鄰居。
在血跡被時間模糊后,那些多年來同情許林芳的遭遇卻難以過問的村民,那些在她被抓后熱心地簽名并按上紅手印的村民,又形成了對許林芳新的期許。
首先,村子再次展現了它的寬容和善良:在為壽宴忙碌的三天里,許林芳和其他親戚、鄰居相處融洽。他們一起殺雞宰豬、燒火添柴、布置碗筷、在水溝邊合力清洗二十桌的盤子碗。在和這位“兇手”一起勞動時,死者的親戚、鄰里毫無異樣。
耳朵不好的周老頭一直坐在角落看著大家忙碌。他是家里最后一個得知兒子死訊的人。直到事發那天下午,周德軍的姑姑趕到周德軍家哭,他才知道兒子沒了。老人全身顫抖,一激動暈倒在地。此前,老五騙他說,周德軍和許林芳因為吵架吵得兇,被鎮上警察帶走了。
“開始生氣啊,但現在好了。”他語氣平靜地說。飯桌上,他從許林芳手里接過飯。兄弟們對周德軍講不出什么正面評價,但周老頭還記著他的一些好:“孝心還是有的,有時候給我夾菜。”
兇案仿佛是別處的故事,歡笑和仇恨一視同仁地被生活和時間消磨。
在寬容之外,村子也為一個貧窮的帶孩子的寡婦設定了應有的形象。在失去了“妻子”的身份后,她必須當好“母親”,把孩子拉扯成人。這是周德軍的兄弟、父親為她求情的重要原因,是許林芳煩惱的源泉,也是她還得以繼續活下去的精神支持。
“小孩小孩要讀書,房子房子要倒塌。家里開支那么大,你說怎么過啦,這個生活。”她常常覺得活著沒意思,不想活了,但想到孩子,她又只能活著。
亟待解決的問題是房子。她不想讓孩子們在這個布滿裂縫和地洞的土屋里睡覺、吃飯。在公安局、婦聯等的資助下,新房的地基已經平出來了,但她還缺蓋房子的錢。
另一個問題是戶口。二兒子、三兒子和四女兒還在上小學,由于是超生的,又沒錢交罰款,這三個孩子都是“黑戶”。她不知道他們以后該如何上中學,如何買火車票,如何出門看外面的世界。
至于“教育”,則是一個更加奢侈的問題。因文盲而羞愧的許林芳希望兒女們能接受更多教育。但在貧窮面前,蒙昧正在被繼承。她的大兒子小學沒畢業就輟學了,這在村里的90后一代中極為罕見。
對三個未成年的小孩子,許林芳在努力為他們解決溫飽、湊足學費外,也難以提供更細致的照顧。
9月的鄉下,天氣已經微涼,兩個兒子睡的那張新床卻仍鋪著席子,席子下就是木板。他們睡覺很不老實,一夜輾轉后,第二天清早,兩個身材矮小的男孩子像曠野上的兩只小獸,相互依偎著斜躺在寬闊的床上。
梳洗和早餐后,三個孩子步行去上學,沿鄉村公路走到團結村小學大概要30分鐘,這是一所民辦小學,入學不需要戶口。一路上,他們人手一根從舊雨傘上拆下來的鐵傘骨,對沿線的草木亂砍,這是上學路上的娛樂。
三個孩子里,二兒子周二特別沉默寡言,但他很想爸爸。“他最喜歡你嗎?”周二搖搖頭。“他是不是打你最多?”點頭。“打哪?”“手。”“用什么?”“棍子。”說到這,周二眼睛濕了,他死死地盯著電視機,并沒有淚水滾落。
三兒子也很想爸爸,因為爸爸最喜歡他,經常帶他上街。小女兒周四則會大笑著喊道:不想!喝酒,身上臭死了!
三個小孩子從出生到現在,沒有拍過照片。去年,鎮上的中學來走訪貧困戶,留下了一張構圖怪異的“全家福”。周德軍、三個孩子和爺爺都在照片里。周二站在前景,只有半張臉,周三靠墻站著,周四和周德軍一起坐在門口的一個土墩上,爺爺蹲在更遠處。所有人都沒有看鏡頭,所有人都沒有笑。
采訪結束的時候,我提議給三個孩子拍個合照。許林芳就屋前屋后喊他們。正巧周德軍的姑姑來了,她特別生氣地呵斥許林芳:拍什么照,你正兒八經養大幾個孩子才是正事!”
許林芳拉著姑姑的胳膊語氣平和地說是留個紀念。等走到公路上,離姑姑有段距離了,她才繃不住,哭了:“其實她這么說我很難受……”她沒有說下去。過了會,她又為姑姑解釋道:“她是看見我們這個房子很著急,看見這幾個小孩著急。她怕你們又抓我回去坐牢。” 本文“”來源:http://m.hangqichache.cn/news/shehui/61866.html,轉載必須保留網址。
作者:yujeu