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-07-20 15:11?來源 網(wǎng)絡(luò)
風住塵香花已盡,日晚倦梳頭。
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語淚先流。
聞?wù)f雙溪春尚好,也擬泛輕舟。
只恐雙溪舴艋舟,載不動許多愁。
--李清照《武陵春》
李清照詞《武陵春》尤其最后一句“只恐雙溪舴艋舟,載不動許多愁”堪稱描寫愁思的絕唱。作者運用構(gòu)思巧妙,夸張的比喻,小舟都載不動自己的愁思,這愁思有多深重?
愁緒本是抽象的,但詩人卻用船都載不動。詩人化抽象為具體的事物,巧妙地表現(xiàn)了她愁情的深重。以舴艋舟載不動愁的藝術(shù)形象來表達悲愁之多。寫得新穎奇巧,深沉哀婉,遂為絕唱。
這首詞是宋高宗紹興五年(1135)李清照避難浙江金華時所作。當年她是五十三歲。那時,她已處于國破家亡之中,親愛的丈夫死了,珍藏的文物大半散失了,自己也流離異鄉(xiāng),無依無靠,所以詞情極其悲苦。只恐雙溪舴艋舟,載不動許多愁,這里說的“許多愁”是懷念愛情也或者是國破山河碎的愁,只有李清照自己知道,也或者兼而有之吧。
李清照的早年是幸福的,甜蜜似糖。她出生于一個文學氣氛十分濃郁的家庭,父親李格非是北宋著名的文學家,自幼飽受熏陶,培養(yǎng)了她多方面的文學藝術(shù)才能,兼善詩、詞、文,猶工詞令。
她的生活起始一直是無憂無慮的,似乎命運也特別垂青于她,讓她享盡人間的一切美好.她有好的家勢,有一個疼自己的丈夫.生活和順,一切都順理成章的進行著。對她來說,家庭是美滿的,愛情是美滿的,生活是美滿的。一切美好如斯,生又何求。
尤其值得一提的,是她愛情。丈夫明誠是一個好男兒,有真才實學,他們在一起,舞文弄墨,游山戲水,那日子滋潤的讓人羨慕。李清照的早年是一個活潑率真的女子,豪放倜儻,瀟灑超脫。諸如她的詞中景象
常記溪亭日暮,沉醉不知歸路,興盡晚回舟,誤入藕花深處。
爭渡,爭渡,驚起一灘鷗鷺。
-----------李清照《如夢令》
這是李清照心中經(jīng)久不忘的一次溪亭暢游。閉上雙眼,那景色清秀淡雅,浮上腦際,令人神往。
夕陽斜掛,靜靜地灑在碧綠的小溪上。溪邊的亭閣之中,與友人一起,把酒言歡,暢敘幽情,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,未至盡興誓不歸。那酒入肚中,溫暖似火,化作千絲萬縷柔情,緊緊包裹著李清照的心,讓她忘記會醉。一杯一杯,直至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起來,上下游走。那山那水不停的跳動著,像是無數(shù)身著彩衣靚服的舞子,以清風為歌,流水為韻,緩緩而舞,風情萬種。在李清照的明眸善睞之中,亦夢亦幻,如有仙境太虛。
我想醉后的李清照一定是伏案而睡了,靜靜的大地,月光如流水,在她那如雪的臉上流淌,晚風輕盈,輕攏著她的秀發(fā),或許還有和她同醉的愛人,一直溫情脈脈的注視著自己。如果可以,愿時光停止,此景長留??上У氖?,如果與可能一樣,是個不確定的東西,可以向往,但不能沉迷。
酒微微醒,天已向晚,所有的人,仿佛還在那一場快樂的夢中沒有醒來,一幫人醉沉沉的,盡性而返,竟不覺之中,忘記歸途。由于著急找到出路,爭渡之聲驚醒那沉睡的鷗鷺。
幸福,很多時候只是一個旅館,即使在溫暖,也不能永遠停留。
李清照,當命運在李清照生命的旅程上加上一個小小插曲時,才女脆弱得像是一個孩子般。明誠在外出仕,李清照飽受相思之苦,重陽佳節(jié),看盡人間歡歌,心頭寂寂。
薄霧濃云愁永晝,瑞腦消金獸。佳節(jié)又重陽,玉枕紗廚,半夜涼初透。
東籬把酒黃昏后,有暗香盈袖。莫道不消魂,簾卷西風,人比黃花瘦。
-------------------李清照《醉花陰》
相思,是春風中的一場杏花雨,美麗、清愁。
我想,當達達的馬蹄聲走過,李清照也曾產(chǎn)生過美麗的的錯覺,李清照也曾內(nèi)心狂喜過,只可惜,達達的馬蹄是個美麗的錯誤,你等來的一直是過客,不是歸人。
一個人的命運總是和家國連在一起,當國家破滅,愛人永別,身如浮萍。一切來得太突然,李清照以為是一場惡夢,可那夢卻是活生生的事實,作者無所適從。
愛情,是一段生生死永不休死的回憶,是一粒埋在心底的最柔軟的種子,每到傷情處,便會生出根來,像針線般把心靈的碎片縫合起來。
或許李清照的晚年,一直活在回憶中,因為,在冷冰冰的現(xiàn)實面前,那些美好的回憶才是最珍貴的東西。 可那些暗淡的憂傷,無邊無垠。
風住塵香花已盡,日晚倦梳頭。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語淚先流。
聞?wù)f雙溪春尚好,也擬泛輕舟。只恐雙溪舴艋舟,載不動、許多愁。
-------------------李清照《武陵春》
又是一個雨夜,自在飛花輕似夢,無邊絲雨細如愁。
既然載不動、許多愁,那么,就必須找一個出口,可那個出口又在哪兒。只能尋尋覓覓,冷冷清清,凄凄慘慘戚戚。
首句寫當前所見,本是風狂花盡,一片凄清,但卻避免了從正面描寫風之狂暴、花之狼藉,而只用“風住塵香”四字來表明這一場小小災難的后果,則狂風摧花,落紅滿地,均在其中,出筆極為蘊藉。而且在風沒有停息之時,花片紛飛,落紅如雨,雖極不堪,尚有殘花可見;風住之后,花已沾泥,人踐馬踏,化為塵土,所余痕跡,但有塵香,則春光竟一掃而空,更無所有,就更為不堪了。所以,“風住塵香”四字,不但含蓄,而且由于含蓄,反而擴大了容量,使人從中體會到更為豐富的感情。次句寫由于所見如彼,故所為如此。日色已高,頭猶未梳,雖與《鳳凰臺上憶吹簫》中“起來慵自梳頭”語意全同,但那是生離之愁,這是死別之恨,深淺自別。
三、四兩句,由含蓄而轉(zhuǎn)為縱筆直寫,點明一切悲苦,由來都是“物是人非”。而這種“物是人非”,又決不是偶然的、個別的、輕微的變化,而是一種極為廣泛的、劇烈的、帶有根本性的、重大的變化,無窮的事情、無盡的痛苦,都在其中,故以“事事休”概括。這,真是“一部十七史,從何說起”?所以正要想說,眼淚已經(jīng)直流了。
前兩句,含蓄;后兩句,真率。含蓄,是由于此情無處可訴;真率,則由于雖明知無處可訴,而仍然不得不訴。故似若相反,而實則相成。
上片既極言眼前景色之不堪、心情之凄楚,所以下片便宕開,從遠處談起。這位女詞人是最喜愛游山玩水的。據(jù)周輝《清波雜志》所載,她在南京的時候,“每值天大雪,即頂笠、披蓑,循城遠覽以尋詩”。冬天都如此,春天就可想而知了。她既然有游覽的愛好,又有需要借游覽以排遣的凄楚心情,而雙溪則是金華的風景區(qū),因此自然而然有泛舟雙溪的想法,這也就是《念奴嬌》中所說的“多少游春意”。但事實上,她的痛苦是太大了,哀愁是太深了,豈是泛舟一游所能消釋?所以在未游之前,就又已經(jīng)預料到愁重舟輕,不能承載了。設(shè)想既極新穎,而又真切。下片共四句,前兩句開,一轉(zhuǎn);后兩句合,又一轉(zhuǎn);而以“聞?wù)f”、“也擬”、“只恐”六個虛字轉(zhuǎn)折傳神。雙溪春好,只不過是“聞?wù)f”;泛舟出游,也只不過是“也擬”,下面又忽出“只恐”,抹殺了上面的“也擬”。聽說了,也動念了,結(jié)果呢,還是一個人坐在家里發(fā)愁罷了。
王士稹《花草蒙拾》云:“‘載不動許多愁’與‘載取暮愁歸去’、‘只載一船離恨向兩州’,正可互觀。‘雙槳別離船,駕起一天煩惱’,不免徑露矣。”這一評論告訴我們,文思新穎,也要有個限度。正確的東西,跨越一步,就變成錯誤的了;美的東西,跨越一步,就變成丑的了。象“雙槳”兩句,又是“別離船”,又是“一天煩惱”,惟恐說得不清楚,矯揉造作,很不自然,因此反而難于被人接受。所以《文心雕龍·定勢篇》說:“密會者以意新得巧,茍異者以失體成怪。”“巧”之與“怪”,相差也不過是一步而已。
李后主《虞美人》云:“問君能有幾多愁?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。”只是以愁之多比水之多而已。秦觀《江城子》云:“便做春江都是淚,流不盡許多愁。”則愁已經(jīng)物質(zhì)化,變?yōu)榭梢苑旁诮校S水流盡的東西了。李清照等又進一步把它搬上了船,于是愁竟有了重量,不但可隨水而流,并且可以用船來載。董解元《西廂記諸宮調(diào)》中的《仙呂·點絳唇纏令·尾》云:“休問離愁輕重,向個馬兒上馱也馱不動。”則把愁從船上卸下,馱在馬背上。王實甫《西廂記》雜劇《正宮·端正好·收尾》云:“遍人間煩惱填胸臆,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。”又把愁從馬背上卸下,裝在車子上。從這些小例子也可以看出文藝必須有所繼承,同時必須有所發(fā)展的基本道理來。
編輯: yujeu